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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不能。

以前她叫他夫君时心里没什么起伏,现在却扭捏了起来。不过也正常吧,以前他们关系简单,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那么含糊了。

想归想,赫峥的确是她丈夫,他若执意这样叫,她也管不住他。

她低声道:“那你还是叫前面那个吧。”

赫峥:“前面哪个?”

“你说呢。”

“小映?”

云映开始吃饭,闷闷嗯了一声。

赫峥:“哦,小映。”

虽然得到了准许,但赫峥并没有被安抚多少,他觉得云映看起来好勉强。

跟她稍微熟一些的都能这样叫,就不说她喜不喜欢他,难道他们还不熟吗,熟透了都。

因为各有各的别扭,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赫峥又该走了。

他总是不听她的话,路程太远,走路不方便,云映让他乘轿他偏不,又是骑马过去。

云映下午还有旁的事,就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了。

一觉睡醒,已是申时初。

底下人忙了好几天,她那个开着玩的小书铺算是步入正轨,下午她得去瞧瞧。

下午起了点风,泠春给云映多披了件衣服,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城西。

书铺不大,位置不算突出,两边店铺都是字画或是书坊等同类营生,云映的那间店在其中看着并不起眼。

云映被扶着下了马车,店内只设有一个掌柜负责理帐和还有一个机灵会说话的跑腿。

云映一进门,掌柜便进来道:“夫人,今日天不好,小的又听说您生了病,原还以为您得明日才来。”

云映被泠春搀扶着,扫了眼四周被分类摆放整齐的书,道:“我左右也没什么事。”

“这两日生意如何?”

掌柜立即道:“夫人,这家店原就有相对稳固的书客来源,前段时间翻修,开张后书籍降价几分,客源没影响反倒还多了。至于您新上的那本书,昨日卖了近百本,不算太多,但已经是同类之最了。”

云映嗯了一声,还算满意。

术业有专攻,她自认经商头脑不多,长久经营下去不亏本就好了。

店内恰逢来了人,那跑腿的堂客显然有些招呼不过来,云映道:“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就好。”

“好嘞夫人。”

这地方是照着云映喜好翻修的,同别的书铺不同,这儿临窗处修了不少桌椅。

坐下时外面是寂静又宽阔的街道,看得见人来人往。一颗老桂花树在前面,夏季遮阴,秋日馥郁香气能充满整家铺子。

书客进来,若是闲暇可以直接坐下翻阅,没人会来打扰催促,倘若付点小钱,铺里还会提供些茶水零嘴儿。

风越来越大,细碎桂花飘在桌上。

云映从木架旁走过,看见一本崭新书册,上书《扶光草堂笔记》。

她也有一本,在裕颊山。

那是她的第一本书,宁遇送给她的。

她的那本已经书页卷曲,泛黄,旧的不能看,里面的内容她也基本倒背如流。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纯粹。

外室

风越来越大, 呼啸进窗。

云映的手指抚过那本书,伸手将它拿了出来,她把书放在桌面, 随手翻开一页。

其中每一句话都让她很熟悉,她还记得上一次看这本书时, 还是窝在家里草垛里, 转眼间,一切已经天翻地覆了。

桂花如雨下, 凉风掠起书角。

店内书客见天色不好,不知不觉间都三三两两走了出去,云映阖上书, 看了眼天色。

泠春上前道:“夫人,好像要下雨了。”

“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云映还没应声, 原本候在外面的车夫便急匆匆赶进来, 泠春上前道:“怎么了?”

车夫看了眼云映,然后焦急道:“夫人, 马车坏了。”

泠春皱起眉头,斥责道:“你们出门之前不检查一番的吗?说坏就坏, 管事是怎么教你的!”

车夫低着头,额上吓出冷汗, 他道:“夫人恕罪, 方才风大, 奴才本想换个地方停,结果不巧与旁人马车碰上了。奴才已经让人传信回府,让他们迅速配一辆新的马车过来。”

泠春还想训斥, 云映却道:“人受伤了吗?”

车夫受宠若惊, 道:“没…没有, 多谢夫人关心!”

云映嗯了一声,道:“下次注意就好。”

车夫离开以后,书铺已经没几个客人,天色不知不觉间昏暗下来,风卷起街道上的桂花树叶又落下,好像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雨。

云映坐在窗前,支起的支摘窗挡了大部分的风,她身形纤细,风掠起她的鬓发。

泠春道:“夫人,待会可能会有暴雨。”

云映悠闲道:“有就有吧,雨停再回。”

她随手指了指泠春身后的书架,道:“你自己可以挑个喜欢的看。”

她回去也没什么要事,坐在这还比家里有意思些。

她又将书翻了一页,一目十行扫过其中内容,这本书著者原是个大官,后来被贬回乡,在乡野中记录了自己临终几年的所见所闻。

第一次读这本书时,她连字都认不全,指着望舒二字问宁遇什么意思。

宁遇轻笑着告诉她望舒是月亮,她看着他的脸,心想他也是望舒。

她有太多不懂的地方,宁遇不厌其烦,每次都很耐心的教她。赫峥以前说宁遇像夫子,好像是有点,但是夫子是不会像他那么耐心的。

她在他面前犯过很多错,但他没有凶过她。

所以她以前就想过,就算他在那场意外有所隐瞒,她也不会逼问,因为她不想强迫他说自己不愿意说的东西。

可前提是,他没有跟她撒谎。

确切来说,没有撒那么大的谎。

重逢那日他的话云映还记得清楚。

冬日寒冷,江水湍急,他不会水,被幸运的冲到下游后,又幸运的被救起,然后又在那时,碰巧遇到了赫延的人。

赫延的人不准他再回裕颊山,要抹除他在裕颊山生存的痕迹。

于是他被迫被带到京城,然后随遇而安。

扪心自问,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今日赫泠不提,她可能会永远忽视。

赫延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罔顾宁遇的意愿把他带到京城,然后又任由宁遇不配合,到处去说自己出身乡下。

赫泠以为赫延时早就找到了宁遇,只是宁遇一直没有同意回来。

赫泠这含糊的一面之词并不可信,可怪异的是,倘若真按赫泠的说法去想,一切巧合都会变得合理。

只是宁遇的所有解释就会变成谎言。

她又翻过一页。

街道行人寥寥,风声越来越大。

书铺客人已经走光。

摇晃的木门被一只润泽如玉的手稳稳按住,男人将未撑开的伞放在一旁,掌柜上前,问:“这位公子,需要什么?”

恍惚有所感,云映抬起头,侧眸望进宁遇的眼睛。

温澈朦胧,冰消雪尽。

他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他是宁遇,是那个教她读书写字的人,是每天给她递早膳的人,陪她一起长大,占据她前十几年的一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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