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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发干草似的杂乱、干枯,面颊瘦得深深凹陷进去,双唇如同干旱地土地般起了皮,眼神却充满着渴望。她低声问面前的女孩:“丫丫,你想逃吗?”“我”小女孩低下头,“我不知道。”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消失,在现在的她心里,乌山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可能会杀掉她或者像对待孔小兰一样对待她的亲生父亲。她对乌山有孩子对养育者的依赖,却又本能地对他感到恐惧。“我想逃。你帮我偷一把刀来,好不好?”“他都收起来了。”白露摇摇头,“而且,你打不过他的。”“那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什么锋利点的东西?”孔小兰给她看这些年来自己日日夜夜偷偷磨到快要断掉的铁链上的一环,哀求,“就差一点点了,我等不了,彭家辉今天早上发现了,今天我不走,明天她就要去镇上买新的链子了!乌丫,求求你!求求你!我呆在这每天都被这个杀了我老公的人强奸,我真的快疯了!”绝望的眼泪像是融化的蜡一般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挂在女人这几年苍老得厉害的脸上。小女孩默默看了她几秒,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可以吗?可能有点小。”那是一枚玻璃碎片。她曾赤脚从上踩过,后来拾起其中最小的一块,偷偷放进了口袋,一直随身带着,彭家辉看见过,但是没有说什么。“够了。”孔小兰的眼眸瞬间如燃起了希望火光般发着亮,“丫丫,你晚上别睡着,我们两点钟左右动身。要是他没睡熟,就再晚一点。你注意听着我这边响动。”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轻轻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们一起走不掉的。”“好。你要活着,等我带警察回来。”“你能带着它一起走吗?爸爸看见过它。”白露看着那枚玻璃碎片,“留在这里会被他发现的。”“好。”孔小兰把它握进掌心。小小的无机矿物烧成的透明物体,承载着两个人对生的渴求。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春寒料峭,有什么东西在夜里悄悄生长,探出渴望已久的枝丫。伸出的嫩条触到大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妈妈”。快点跑。快点跑。“想跑?”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女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在疑神疑鬼的男人离开她的房间后,在铲子翻动泥土的声音里。她踏着恐惧到发软的双腿,轻手轻脚地去了“父母”的房间。枕头下、床垫下、柜子里、缝隙里——到处都没有。那枚玻璃碎片看来是被孔小兰带在了身上。那彭家辉发现了吗?她也会死吗?她提心吊胆地等着死神的宣判。“你问妈妈去哪儿了?她不听话,所以不见了。丫丫,你要听爸爸的话。爸爸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只要听我的话,爸爸保证不会这么对你的。”彭家辉说。女孩看着,闻到他身上长期抽烟带来的半腥半酸的烟臭,忽然想到一条被扔在沟边、剖开内脏的鱼。爸爸说爱她、不会那么对她。爸爸在那几个孩子里唯独留下她。爸爸给她吃的、穿的、还教她读书。爸爸不让村子里那些人欺负她。是爱吗?他爱我?困惑的她学着听话。恐惧的折磨。对爱的渴望。于是那些曾经蓬勃生长的愿望在与下日渐枯萎。她不再时常仰望天空。“囡囡别和她玩!妈妈说过她是灾星!你看孔姨也被她克死了!和她在一起没好事的!”非议。但也有人“安慰”她。“是不是没人陪你玩,很孤独啊?和叔叔到那个小树林里去玩不,别和别人说啊。”胡子拉碴的大叔偷偷对她说。“婊子养大的东西做什么!”暴怒的妻子冲上来,用竹扫帚头打小女孩的脸,“你个狐狸精!我就说漂亮的人没一个好货,这么小就学会勾引男人了!恶心!下贱!长大了逼都要被人操烂!”带着臭味的硬竹枝戳到她脸上,女人的指甲刮下皮肉。好痛。瘦弱的小女孩抬起胳膊挡着自己的脸,哭着我:“我没有、我没有”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直到某天村子里来了个自称来爬山的年轻人。“我没有!”白露从梦魇中惊醒。夜色深邃,窗帘将光隔绝在外。明明室内没有别人,她还是觉得身上好痛,好像那些人也从梦里出来又开始殴打她。她瑟瑟发抖,抬起手臂,蜷缩起身子护着自己的头,声音都在颤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情绪和回忆像是在她身下铺设了一片烂沼泽,她无力挣扎,越陷越深。咸到苦涩的眼泪掉进嘴巴里,幻觉带来的窒息感让她眼前一片片的发黑。她深呼吸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因为那个男人骂了她吗?宋景行说,那个人精神有问题,不用在意他的话。可是——那个人也骂得没错啊。和小时候村子里的人说得一样。她就是万人操的贱货。她对得起谁?和纪寒那边没有说清楚,就和宋景行睡过了。回国没几天又和孟道生上了床,而且在知道肯定会和对方做的情况下跑去给他过生日。黎朔?林昼?他们明明都对她表示过好感,但她还是没有学会保持距离,和他们一而再、再而叁地有亲密举动。心里的裂口被撕得越来越大,那些被掩盖已久的伤疤里,溃烂脓水全都汹涌而出。你根本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因为你是有罪的,白露。如果没有你,那两个被拐的孩子也许就不会被抛弃、被杀死。如果不是你给了孔小兰那片玻璃,也许她也能等到警察来。如果不是你回到了白家,戴淑云也许就不会因为这个“罪证”每天在自己面前出现而精神崩溃选择自杀。如果你没有这么不要脸,纪寒、宋景行、孟道生、林昼、黎朔也许都能找到心灵健全、对他们全心全意的恋人,而不是把时间和感情都白白浪费在你身上。白露,你空空如也。因为你渴望,被看见、被需要、被爱。你需要凭借这一点点海市蜃楼获得勇气活下去。所以你无法拒绝他们的喜欢。你自私地从他们身上索取着。但,白露,你心里从一开始就惧怕。你害怕幸福,你不敢幸福。幸福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美梦。很多次,当彭家辉说只要你听话他就会爱你、当你的亲生父亲来到警局的招待所牵着你接你回家去、当纪寒对你张开双臂那些时刻,你都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幸福”。却被现实狠狠扇醒。你这“晦气”的“丧门星”。你不可以也不配拥有家人。你会害死他们。你看。孔小兰的尸体泥销骨多年,彭家辉的体内被注射入死刑的毒药,戴淑云和弟弟摔得四分五裂,白建业捧着那颗日渐衰败的心脏徒劳地等待死亡。纪寒一和你交往,你就在他打电话时听说到他公司出现了问题。就连说想要成为你恋人的宋景行,竟然在你下定决心、决定尝试后的这段短暂时间内就受了两次伤。你看。你的家人,谁有好下场?所以你放弃挣扎。你的选择从来只有一种。白露,你这被关在笼子里的被电过的狗。可怜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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