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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了就活,活不了就--

陆奇英咬了一下舌头,“死”这个字在念头里旋一下都烫舌头,他不是怕死,真的,他刚才死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是真的不怕。

人生来就是要死的,死是早晚都得趟过去的一条河,早趟晚趟都一样。

然而他是真的不能死。

一缕长发一根琵琶弦在怀里被捂得温热。

琵琶弦刚勒断了一个杀手的脖子,他特意用雪把琵琶弦洗干净了,才和那一缕长发一起收进怀里。

妹妹还在皇宫等着。

杀手是丞相派来的,长发和琵琶弦是妹妹寄过来的。

如果他死了。

妹妹在皇位上也迟早是个死。

陆奇英刚才和杀手搏斗时,身上也受了伤,此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雪里狂奔,猛地往前摔去,不知道身上哪儿的伤口又裂开,鲜血滴落在雪地上,似溅开了一朵冬日红梅。

他冻得身体僵硬,费力地站起来。

雪势愈烈。

陆奇英费力地往前走,脑子都像要冻僵了一样,他想知道十七妹妹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然而一无所知,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幼年的一些回忆。

他被人抱在怀里,在窗前读诗,抱着他的人,也是读诗的人,语调温柔腻然,婉转哀郁,像雨打芭蕉,檐上薄霜。

是母妃。

陆奇英已经记不得母妃的样子,因为母妃在他几岁的时候就自尽了,然而他永远记得母妃抱着年幼的他,在窗前读书,声音仿佛还在昨日。

“砰!”

一块重物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陆奇英往前扑倒,满脸都埋进了雪里,他听到了一群人迅速靠近的声音。

“起来!”

男人的声音雄浑威严,带着丝丝嫌弃。

陆奇英想要起来,可是男人的脚正用力踩在他的后背上,他只能努力抬起头,顶着满脸雪,看清了踩着他后背的男人是谁。

敌人!

男人的表情更嫌弃了,一只脚仍然踩在他的后背上,然后弯下腰,竟然伸手用力拍了拍陆奇英已经快要冻僵的脸,声音充满恶意:“小杂种,不愧是掺了陆随那个懦夫的血脉,就是弱啊!”

陆随是他的父皇。

陆奇英承认父皇的确不强壮,更像一个文弱书生,但那也是他的父皇!

他猛地张嘴,咬住了男人正在拍他脸的手。

男人收手不及,被他咬住,惨叫一声之后,迅速用另一只手击打起陆奇英的脑袋,同时因为分出了力气用在上半身,让陆奇英找到了机会,猛地把后背上的脚翻出去,然后扑向男人,困兽一般,开始殊死搏斗。

“都不许过来!”

男人似乎想跟他来一场一对一的决斗,大吼了一声。

旁边想要上来帮忙的士兵立刻顿住了脚步。

陆奇英没有武器,也来不及掏出怀里那根坚韧无比的琵琶弦,他只能像摔跤一样,和男人肉搏起来。

然而摔跤又好像恰是男人的强项。

很快。

陆奇英鼻青脸肿地比按在了地上,鼻血流出来,浸进面前的雪里,混合成淡粉色的水渍,顺着热气钻回他的鼻孔里,让人恶心。

“贱种!陆随就是个杂种,生出来的也是小杂种!”

男人似乎跟他的父皇有什么恩怨,揪住他的头发,大吼道,吼完又把他的脑袋使劲往雪里砸。

被鼻血浸染的雪水扑在他脸上。

陆奇英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前所未有的狼狈。

男人冷不丁嘿嘿笑了两声,凑近了,盯着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奇英费力点了点头。

男人于是把他已经快埋进雪里的头往上抬了抬,让他回答。

陆奇英看着男人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杂种,你有本事杀了我。”

“哈哈!好,你倒是不怕死。”

男人易怒易喜,反复无常,又想伸手拍他的脸,然而手上被陆奇英咬出来的伤还在渗血,他又收了回去,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陆奇英,问道:“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母妃?

他当然记得!

不对,他已经不记得母妃长什么样了。

但这跟眼前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男人似乎是看透了他的疑惑,冷声道:“她是我的姐姐,当初被陆随那个懦夫强掳去了皇宫,又被他害死,你个只知道爹不知道娘的杂种,竟然还为了他留下的烂摊子来打你的亲舅舅?!”

不!

母妃是因为舅舅谋反,才自尽的。

父皇再无能,也是皇帝,哪有臣子谋逆皇帝的道理?

“乱臣贼子,倒打一耙。”陆奇英也忍不住冷笑。

舅甥二人对视。

男人看着他,脸色不断变幻,时而狠厉,时而恍然,最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母亲叫耶律柿,柿子的柿,因为你姥娘怀她的时候,梦见了柿子树。”

陆奇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直以为母妃叫耶律诗。

母妃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模糊,但好像生下来就是他的母妃,对于母妃在成为他的母亲之前,是怎样的少女,有怎样的经历,他好像下意识地忽略了。

男人看着他的脸,感叹了一句“你长得真像她”之后,态度在无形中柔软了一点,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陆奇英点头,道:“耶律洋。”

在父亲活着时,便是大陈的心腹大患,自己这次领兵打仗,打的也是他。

“你叫什么?”耶律洋眼神再次变得凶厉起来,仿佛一匹饿急了的狼,恨不得瞳孔都冒绿光。

陆奇英答道:“陆奇英。”

话音未落。

耶律洋再次把他的头埋进雪里,猛烈击打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耶律洋又高又壮,当陆奇英躺在雪地里时,这种高度,几乎让他觉得绝望。

别说他现在负伤,根本打不过耶律洋,就算杀了耶律洋,旁边几十个士兵要了他的命也就是一刀的事。

“陆奇英。”

陆奇英第二次说道。

怀里的一缕长发和琵琶弦仿佛又发烫起来,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七在御书房里身着绿衣,批阅奏折的沉静侧颜。

他的回答迎来了耶律洋的又一次猛烈殴打。

耶律洋第三次问道:“最后一遍,你叫什么?”

声音凶厉,像是猎物的血从尖锐的狼牙里流了出来。

陆奇英合上眼,一拳砸在胸口上,恨不得把长发和琵琶弦都砸进心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才发觉他说得如此痛苦:“耶律,我姓耶律,随便你叫我什么吧。”

他不能死。

丞相都敢堂而皇之地派杀手刺杀他了,他不敢想象十七现在处境如何,他不能让十七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世上活着。

他还得回去,找十七。

陆奇英没想到在北幽一待就是几年。

他尝试过几次出逃,无一例外,每一次都被抓住,然后迎来毒打、囚禁,有好几回,他都怀疑耶律洋是真的想弄死他。

然而他到底还是一直活着。

十七的处境,他只能从只言片语的流言中拼凑出来,真真假假,全都没个好消息。

“小杂种。”

耶律洋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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