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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狠话没说两句的小东西又赶忙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没出息地扯着嗓子喊道,“水哥,等我,水哥!!!”
雨停了,城里又逐渐热闹起来,两人出来时不过薄暮,现在也远算不上晚。夜风推开云彩,尖尖的月牙挂上西天。
断水呢,领着明也在城里转着,去买了几身换洗用衣裳,便于路上携带的干粮肉脯,又给自夸医术无比高明的小郎中添了个医箱,不用说,可把明也美坏了,差点没抱着断水的大腿喊爸爸。
买了辆马车,为了压价,断水连色相都不惮于出卖,又是笑,又是哄,睁着眼编瞎话骗得女老板一愣一愣地。明也站一边儿看得是目瞪口呆,简直都快不敢认了,这是哪里是那个三句话不投机就拔剑杀人的断水,麻麻诶,这是个妖精啊!!!
和主人家商量好,明日晨几时几分赶到游鱼巷口,断水这才领着明也回家。
像是刚刚才记起来似的,明也问断水,“那个跟踪我们的人还在吗?”
断水语气淡淡,“不止一个。”
“天,他们不会要跟我们一路吧,那岂不是很危险?”
“怎么,你怕了?”
明也缩了缩脖子,知道但凡自己点一下头眼前这个杀才就要赶他混蛋了。
到家里。
断水给明也搭出一个勉强能睡的狗窝来。
而明也今天一天也够累的了,肚子吃的饱饱的,正好睡觉。
斩清来看他,问还好?明也窝在狗窝里点点脑袋,修士遂笑。
明也问,“这种地方看起来好像几百年没人住了,斩清真得就住这里吗?”
斩清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房子有十年没住人了,走得时候以为再也不会回来,却也还是回来了。”
明也听不太懂,也不深究。他把被子往脸上一拉,闷着声音说,“好困,要睡了。”
斩清走前半是调笑半是关怀地问道,“要给阿明留灯吗?”
“诶,可以吗?”
“怕黑的话就可以的。”
斩清在桌子上放了一盏烛台。
如豆苗火跃动着,暖亮了一片不大的空间。
斩清这边儿和明也说着闲话,断水就在一旁看着,听着,说不出是怎么滋味来,总归心里不好受。
主人不一样了,冷情的人身上冒出些烟火气儿来,看着暖,而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世中仙。
又或者,主人待别人同待他从来就是不同的。
断水跪着,眼里一片痴惘色。
斩清从一片漆黑中显出身影来,断水只跪在斩清卧房的门前,他不敢进去。
修士问怎么,剑灵做了个口型,有人跟踪。修士挑眉,面上也有也几分讶然。他背起手,静心听了一会儿动静,便笑了。
拈了个诀,又对断水说,“现在可以说了。”
剑灵从怀里取出那支包裹的严实的袖箭,箭镞上淬了毒,显出乌黑色泽来。“箭没有标记,不知来处。”
他仔细捧好,举高过头顶,方便斩清看,却不必要亲自触碰。
“能看出是什么毒来吗?”
剑灵有些为难,摇摇头,“阿水无能,不知是何毒。”
斩清知道断水给不出答案来,他也的确是在为难断水。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跪在地上的断水,脸上有几分不满。
断水不需要看他主子的脸色也不需要同他主子对视,只在斩清停下话头的那一刻,他就了然了斩清的意图。
“奴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斩清突然意识到这狗东西今儿第三次跟别人动手了,这会儿看着却还生龙活虎的。
“我觉你现在就挺好,还有能耐打架,正好省了我的麻烦去调整阵法。”
断水握了握拳,又无力地松开,垂眸应声道,是。
斩清拿走断水手里的箭矢,断水惊骇,说危险,想拦又不敢,“主人……”
“你急什么?”
斩清蹲下来,一手握着箭,一手扯开断水襟怀,露出里面精壮赤果的胸膛。
正中有一个圆形褐色的疤痕,正是今日早些时候那根尖长木楔留下的贯穿伤处。
而那支袖箭本来是正冲着断水心脏去的,可惜被挡下来了,斩清也觉得很可惜,所以他要替那个被断水砍了一刀的小伙子完成愿望。
斩清眼睛眨也不眨地,将手里的铁箭扎进断水的心脏里。
剑灵任着他的主人动作,敛眸看见了斩清面上漾开的轻笑,那是少见的好心情,只在折磨他时展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断水疼极了,一颗不算坚强的心脏,就在比喻和字面双重意义上痛到死掉。而身体还妄图自救,不自觉把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却悲哀地发现无法汲取到任何氧气。
像一条挣扎在陆地上拼命呼吸的鱼。
铁箭刺穿断水的身体,从一侧刺入,又从另一侧穿出,箭镞上的暗沉的毒液被鲜血冲却,只在月色下闪起银星也似的光。
然后斩清手上用力,将那带倒钩的箭又生生抽了出来,在人胸膛上撕扯开茶杯那么大的创口。正常人是肯定活不成的,可惜断水却死不了。
在他再也撑不下去之前,他就得生受着主人施与的折磨。斩清慢道说,“现在毒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今晚你就会知道毒的功效,明天找个机会说与明也听,也看看这个神医的见识到底如何。”
断水折腰向斩清叩首,应声说,是。
他躬着身体,艳红的血就从躯干上的空洞边缘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淌开骇人的一大摊。
斩清收敛笑意,面色恢复如常,他起身推开房门,又合上,没有声响。
启程前的那一晚很安静。
明也看着不远处的苗火一跳一跳地燃烧着,温暖和惬意从昏黄的光晕处生发开,将他疲惫的身体轻轻拢住。
斩清在蒲团上打坐,他并不需要睡眠,沉心进入冥想之境,默默念诵着功法,运转灵力在经络里往复循环。
从窗外照进来的,清亮的,月色银辉洒落在修士平静的面庞上,显出无限安谧和淡然。
而堂屋里,那个孤伶伶躺在地板上的人也一样保持着安静,仿佛就此死去。但他没有,他咬死了口腔一直填塞到咽喉的布团,用这种方法来防止自己发出扰人安眠的噪音,也防止自己咬舌自尽。
断水没办法把疼痛喊出口,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为这个原因痉挛着。他并没有出现明显中毒的症状,只有创口似乎腐烂得比应有的速度快太多。麻痒和刺痛搅动着可怜人的心脏,让断水怀疑今夜过去就将彻底烂透。
一双过分圆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聚焦点。
仿佛是两孔空空的窟窿,一眼望下去只有无尽的黑、空虚和绝望。
——
朝阳绚烂。
明也赶早起的,却发现另外两个人起的他还要早。
斩清在院子里舞剑,凌厉飒沓,换一身白衣,衬四下青绿格外得仙气。
明也在房里看的时候还以为斩清终于抽出了那柄断水剑,走到院子里才发现修士握在手里的,不过只是一杆树枝罢了。
削去了多余枝叶,只剩一根木棍,枝头削出了一个尖尖。
明也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确实养眼,可惜他见识不够,除了好看以外再看不出其他门道来了,转头盯着初升的红日发呆。
灿灿金光撒下,照在地面未干的水潭上,晶光闪闪宛若铺了一地珠翠。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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