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番薯岛难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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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英心事重重地推着砖块，一不小心便将单轮推车斜了个边。堆成小丘的红砖逐次掉落，幸好张国英即时踩稳脚步，才不致让整车的红砖都摔个稀巴烂。

邻近的工头皱皱眉，想斥责又不好过分大声，只因张国英与他有些交情，工头父亲与张国英是老乡朋友，一起当兵作战退守番薯岛，怎麽说张国英也是他的长辈。

「张叔，小心点呀。」工头提醒，换作是其他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没事，没事，掉了两块砖，捡起来便无事了。」张国英笑笑，但他连湾个腰捡两块砖都气喘吁吁。

工头抓抓头，无奈下只得去做做其他事情，不看不气。

至中午休息时分，有工人私下找上工头，看似要茶余饭後的聊天，但工头知对方是有目的的。

「工头啊，是说这电影商圈也差不多盖了七八成，怎麽公司那还没开始缩减人力，应该会调度一些人手去新的工地吧？那投也在盖呀，听说还有一条贯穿南北的高速公路。」

「急啥？」工头拿着筷子扒饭，嘴里含糊说：「有消息上头会指示。」

「这样啊—」那人思索又道：「难不成是工程进度落後？」

工头低着头吃饭。

「其实我觉得进度落後也不是没原因，你看那张国英，都七十岁了，还在工地搬砖，我的妈，看他骨头随时都要散了。」

对方见工头沉默，不si心继续说道：

「工头啊，你是不是该劝劝他，回家去好好养老，否则—啊呀，我是说否则啦，怕安全问题嘛……」

「知道知道，我们有在评估张国英状况，你放心，公司钱绝不会少给，吃饱就先去休息齁，下午还有工作进度。」工头摆摆手打发他。

那人见工头态度消极，悻悻然走回自己的小团t，跟同伴们说状况，其他人嫌恶的眼神纷纷投向张国英。

张国英看似一泰自然，坐在角落吃着自带的饭团，其实他心知肚明，工地里大家对他的动作缓慢，进度拖延总没好脸se，但他何尝不想把工作尽速完成，无奈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工头也多次找他谈，碍於长辈身分，也不好意思强y地将张国英开除。

「工头小弟呀，我跟你爹也算是曾经冲杀战场的兄弟了，曾经在被困在碉堡里时，我们没水喝，互相饮尿解渴，你说这不是兄弟是什麽？」张国英想打模糊战。

「张叔，这我都知道，唉，但弟兄们抱怨不停，我也快挡不住了……」工头说。

「没事，我张国英老当益壮，动作慢些无所谓，我的事情，我下来自个儿做，做完才回家，没事的，弟兄们不会再抱怨了。」张国英打包票说。

然而，工地作业进度哪容的了张国英缓慢的作业，建设项目环环相扣，有些人等不了，便动起手帮张国英赶进度，但领同样钱，还要多做事，难免还是内心不平。

「二十万元，等我存够二十万元，我就离开工地。」张国英见工地气氛越来越差，他百般纠结，最後跟工头说。

工头以为二十万元是他的预设养老金，心中有些迟疑，暗暗估算了一下，从零开始每天计算，张国英的工资至少需要三年五载。他踌躇片刻，不忍心将年迈的张国英赶走，於是点点头说道：「好吧，但这是最後一次了喔，弟兄们要是一直来抱怨，我也挡不住的。」

张国英喜上眉梢，jg神一振说道：「当然了，我跟你爸老交情，你回去问问他，我张国英何时违背诺言。」

想到自己几天前的承诺，张国英坐在角落显得有些失落。因为其实他心知肚明，再让他存个五年，恐怕也难以存到二十万。

这时，工地外的商圈街人cha0逐渐涌现，娱乐业兴起，果真引来不少年轻人，而当代的年轻人流行的穿着与装扮，张国英是越瞧越不懂。

「张伯伯！」一个nv孩隔着蓝白帆布呼喊。

那人是林秀英，而她身边跟着吴泰南。张国英抬头瞧着两个年轻人，男的bnv的高半颗头，男的t态jg实，nv的风姿卓约，还有些夫妻脸。见如此登对的青梅竹马，张国英忍不住看呆了，他打从心里更加坚定目标。

「爷爷，你吃午餐了吗？」吴泰南见张国英走来问道。

「吃了吃了，就昨天晚上那些饭团，继续吃。」

「张伯伯，你若没吃饱，等等我们逛完可以再带东西来。」

「别别，我这吃太饱反倒想睡，甭吃太饱，」张国英话一转，指向新开的戏院说道：「要去看戏吗？」

「对，还没进去过，想去看看。」林秀英显得雀跃。

「有钱吗？来，张伯伯这有钱，拿去花花。」张国英从k兜捞出几枚铜板。

「没关系，我有。」吴泰南懂张国英身上肯定没带多少钱。

张国英曾贵为富家子弟，身无技能，如今他仅能靠t力支撑家计。多年工作以来，积蓄也都花在养吴泰南上。现在每天带在身上的零花钱，仅够支付他吃饭。

见吴泰南不愿收，张国英瞅着他，yu言又止。

「张伯伯，别太辛苦了，做差不多就赶紧收工回家吧。」林秀英见气氛不对，试图拉着吴泰南逃走。

「好好，你们去吧，好好玩嘿。」张国英假装道别，但林秀英一转身，他马上又捉住吴泰南，y是将一叠铜板塞给他。

「混小子，带人家nv孩子去吃些好料的，听见没！」张国英无声唇语说道。

吴泰南只得将铜板都塞进口袋。

望着两年轻人走远，张国英叹口气。想起上个月，认识多年的林n妈警告：

「连个二十万都没有，你家吴泰南休想娶我nv儿。」

林n妈忧心忡忡，她後悔当年逃难时，热情地邀请张国英一块来当邻居。

眼看张国英收养的吴泰南，与自己nv儿成天黏在一块，林n妈日渐紧张起来。nv儿林秀英毫不顾忌，时常手拉着吴泰南到处跑。

「手拉」这亲密的肢t接触，简直让林n妈气到不行，但林秀英已成年，叛逆有个x的模样，远胜於她年轻时，早学会了反抗林n妈，更无奈的是，街访邻居们从小看着两小无猜长大，私下默默认定这门亲事，彷佛他们才是两年轻人的亲生父母。

「二十岁了，该结婚了啦！」住对街的杂货店大婶对n妈说，大婶亲自横过马路，兴冲冲来就只为了说这句话。

这话当然也说给张国英听。

林n妈叹气。此时此刻，她与远方的张国英表情同步，连叹气时间都分秒不差。

思索多个星期，终於今日她决定寻求改变。林n妈出门往左方街上走去，但走没几步路又折了回来。她冲进家里，翻出一只大提篮，那是当年林秀英的摇篮床，後来林n妈生不出。张国英走入工厂，彷佛置身蜂巢。正在踩着缝纫机的nv人们，有几个停下来狐疑地瞧着这不速之客。

很快地，一个男人发现了他，走过来询问。他自称是手工制衣厂的厂长，好奇打量着张国英，困惑对发此行来的目的。

「老先生，您有何贵g？」厂长问。

「啊，我是想来跟您商量份工作。」张国英毕恭毕敬说，即便他大了对方三四十岁。

「你想做缝纫工作？跟这些家庭主妇一起？」厂长有些哭笑不得。

张国英见厂长皱起眉，赶忙解释：

「不是的，我是想要跟你买衣服。」

「你想做中盘商？」

「对对，中盘商。」张国英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