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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不是我仇家,你是七郎。你别骗我了,快从坟里出来抱抱我……”

梦里哭得太厉害,以至于第二天大清早被人高声喊门时,脑袋晕乎乎的,半晌分不清东南西北。

应家每天起得最早的是阿织,站在门边仰头看来客,茫然地眨了下黑亮的眼睛,回身往院子里喊:“婶娘,阿姐,来了个郎中,背着好大医箱。”

义母起得也早,当即出屋迎接,客客气气把郎中请进门。

应小满晕乎乎地洗漱完毕,走出小院,和郎中寒暄几句,接过郎中开好的方子,借着晨光仔细打量——

这回的药方子密密麻麻写满整张纸,许多不认识的药名,和之前几个郎中开的寻常补气方子大不同!

她登时精神大振,捧着方子挨个细细地问药名和功用。郎中耐心极好,捻着短须挨个回答,极尽详实。

应小满越听越清醒,越听眼睛越亮。这位郎中不一般,瞧着像有大本事的!

趁着把郎中送出家门的功夫,她站在门边悄声问:“郎中给个实话,我娘身子到底是什么病症,这个夏天能不能治好?”

郎中有些为难,如此跟她说:“若说病症,其实不算急病。多年寒气入了身体,伤了肺腑。你家母亲是不是常年生活在水边,亦或经常去水边洗菜洗衣之类的劳作?”

应小满连连点头,“老家靠着汉水,我娘每天都和村子里的婶娘们去水边洗衣裳。”

“那就对了。几十年一点一滴积下的寒气,年轻时不觉得,年纪大了便熬不住。寒气入体引发眩晕,寒气入肺引发咳喘。”

郎中又格外叮嘱道:“近期咳喘不停,寒气入肺的症状严重。夏天还好些,当心这个秋冬。”

应小满的一颗心登时紧揪到半空里,声音都开始发颤:“当心秋冬……什么意思?郎中说清楚些!”

郎中也被她吓了一跳,急忙点了点方子,“应小娘子莫慌,老夫的意思是,滋阴养肺的方子,夏天里就要吃起来,莫要拖去秋冬,引发更严重的咳喘……按方子吃药咳喘就会减缓,小娘子别哭啊。”

应小满不好意思地飞快抹了下眼角。

“郎中不知道,之前有个晚上我娘咳着咳着,突然呕了血,把我给吓得……”

“呕血?”郎中登时皱起眉头,“不对。你娘身上积攒多年的慢性寒症,即便寒气侵入肺叶,应该也不至于在夏天里呕血如此严重才是……哦!”

他恍然道,“会不会咳得太厉害,伤了喉管?喉管猛咳伤损,有可能出血。你回头问问你娘,最近说话吞咽时有没有喉咙疼痛的症状。”

应小满长长呼出口气。

前日惊见的一口咳血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原来是虚惊一场?

始终微微蹙起的眉眼终于彻底舒展开。她的脸上忍不住带出了笑,喜气洋洋送郎中出门去。

郎中临别时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怀里又递过一张方子。

“刚才的药方是滋阴养肺功用,这张药膳方子用于温补调养,每日早晚粥汤带着服用即可,小娘子收好了。”

应小满本能地收下药膳方子,站在门边目送郎中离去。

直到闩好了门,领着阿织往小院里走回几步,她脚步一顿,疑惑地问灶台边忙碌的义母。

“娘,这位郎中面生,头一回来我家。可是你昨天出门请来的?”

义母摘菜的动作停下,回头纳闷说,“昨天出门只去了趟布庄,扯了几尺布,我就回来了。郎中不是你请的吗?”

应小满:“……不是。”

她知道谁请的郎中了。

昨天和七郎没闹翻之前,当面提起过阿娘的病,还提起过药膳方子……

她闪电般把药膳方子重新拿出,仔细瞧了瞧。

洋洋洒洒开出二三十味药,药名越看越眼熟,眼瞧着正像前一阵被阿娘不知藏去何处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药膳方子!

应小满心情复杂,手抓着药膳方子,人站在树下久久地不挪动。

义母没察觉她这边的异样,还在灶上边生火边嘀咕:

“你没请,我也没请,哪来的郎中?总不能是城南河边的李郎中还记挂着咱们,特意托了城北同行来寻咱家治病?”

应小满:“……”

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传来好大一声叹气。声线清脆,尾音拖得老长,烦恼明显。

“怎么办。”应小满苦恼地嘀咕。

义母:“什么怎么办?”

应小满不说话。

人往西走几步,敞开的西厢房门边,碎花包袱安安静静地堆在方桌上。

她昨晚气急跑回家时,一路上念头乱糟糟的,有那么十五六次想起搁在厢房的碎花包袱,回家就把七郎留下的零碎全扔出门。

后来被老娘打了个岔,把这事给忘了。

睡梦里又隐约想起五六次,清晨起来就把七郎留下的零碎全扔出门。

等她清晨起来,七郎请来的郎中却也登了门。

满嘴没一句真话的骗子,偏偏又不完全是个骗子。

一个真心实意对她的骗子……?

应小满站在厢房门边烦恼地琢磨半日。这是个什么物种?

半晌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索性把伤神内耗的念头往身后一抛,从灶下拖出半扇羊,开始准备今天出摊的鲜肉。

——

雁二郎这天早晨寻来肉铺子。

两天没见,不知他做些什么,两只眼睛熬得通红,迎面倒把应小满惊得一跳。

雁二郎顶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神色莫测地绕着肉铺子转了两圈。

排队买肉。

“五斤肉臊子。不着急,细细地切。”

买肉的都是主顾,莫三郎和晏七郎的生意她都做得,雁二郎的生意有何做不得?

应小满斩下一大块连皮带软骨的羊筋肉,提刀切肉臊子。

连绵不绝的刀声里,雁二郎唰地打开象牙扇,抬手扇了扇风,笑了声。

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七举人巷西边出去,沿街走三百步。我在我们约好的徐家当铺里,不眠不休等了你两日,小满娘子。”

应小满手里的刀声一顿,恍然。

她终于想起她忘什么了。

“对不住。”应小满实诚地说,“传消息的事忘了。这样罢,今天的这五斤肉臊子不要你钱,我请你。”

雁二郎眼神炯炯如狼。

两天硬撑着没睡,打猎扑了个空,始终叼不着小白兔回窝的饿狼。

“五斤肉臊子,加起来值不了一贯钱。区区五斤肉臊子,买得了我两日不眠不休的折腾?”

“哦。”应小满继续切肉,“五斤不够的话,再加一斤?”

雁二郎笑了。给气笑的。

“再加五斤肉臊子,细细地切。哥哥我不差这点小钱。如数给你付清,借着斩肉响动多和你说几句。”

雁二郎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追问,“你上回进去又出来,晏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想要的东西没能上手?”

应小满边切边说,“没上手。”

“东西没上手,你撇下满地烂摊子就走,也不知会我一声,还得我这边替你收拾烂摊子。脸上有块大胎记的洒扫丫鬟‘青萍’,这两日代替你进晏家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你还挺有本事,直接进了丰松院。丰松院是晏家那位自己起居的院子,怎么,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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