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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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从洗手间里出来,这几天爬了香山,又登了长城,晒黑了,人瘦了一小圈儿,腿脚看起来更利索了。
昨天去飘飘的学校看了,还去了宿舍,可惜陶浸不在,不然陈飘飘还想三个人在食堂吃顿饭。
外婆坐到床边,拍拍床沿示意陈飘飘过来,陈飘飘坐过去,给她擦擦脸:“香香都没抹开。”
她笑着说。
外婆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陈飘飘:“来。”
“我还有生活费。”陈飘飘不想收,但拳头被外婆死死捏住。
“拿着,”外婆不由分说,“揣荷包里,放好了。”
陈飘飘低头,把钞票一张张捋开,规规整整地迭好,放钱包的最里层,然后对外婆笑:“放好了。”
“多吃点肉,买点漂亮衣服,你衣服都没换几件,还没有在新都的时候洋气漂亮。”外婆不满意。
“我有很多小裙子的,只不过要爬山,没穿给你看,”陈飘飘把头靠在外婆肩上,“等放假回去我给你看。”
外婆眨眼,揩揩眼角:“要春节才回来哇?”
“可能会提前,考完就回来。”陈飘飘给外婆整着衣摆。
外婆什么也没说,最后摸摸她的手:“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好。”
和接机时不一样,陶浸打了个车,和陈飘飘一起,坐车去送外婆,路过学校门口时外婆又指了指,说她们的学校就是好看,大门很么很么气派。
机场每天的光源都一模一样,似乎在刻意模糊时间和四季,让人想不起来分别与重逢间隔多久。
托运好行李后,陈飘飘又检查了一下外婆的登机牌身份证什么的,送她去安检。三个人沉默地走到队尾,围栏一拉,截断送行的脚步。
陈飘飘确认了一下外婆脖子上挂的手机,又叮嘱她过了安检后再戴上,要藏在外套里,担心有坏人抢,拉扯伤到她。
外婆一一应下,最后抱了抱陈飘飘,伸手给她抚顺脑后的发丝。
陈飘飘的肩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感到有一双手也跟了上来,轻柔地、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头。
进安检前,外婆又拉着陶浸的手对她道谢,最后说:“浸浸,多照顾我们飘飘儿,外婆拜托你,啊。”
陈飘飘没说话。
陶浸温柔地笑:“会的。”
“说定了,以后有机会来新都,外婆再给你煮麵。”
“好。”陶浸俯身,和她拥抱道别。
外婆矮矮的身影挤入人群,红色的帽子果然很显眼,陈飘飘看着那顶红色的帽子,在安检时被脱掉,然后又戴上,外婆迟疑地看了看两边,拿着登机牌问了一下工作人员该往哪里走,然后消失在安检口。
她坐飞机的经验不多,不知道回头还能看到陈飘飘。
“老太太很厉害,回去应该也能找个隔壁的阿姨做伴儿。”陈飘飘手搭在包带上,说。
她也没等陶浸回答,笑了笑,说:“走吧。”
然后转身离开。
陶浸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少露出难过的表情,哪怕她才十八岁,刚刚经历一场关于独立的分离。她透过车窗望着起飞的飞机,脸上是麻木的,像在发呆。
离别对陈飘飘来说,不过就是一场漫长的发呆。
她只需要在发呆结束时回过神来,接受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国庆假期以室友们的回归画下句点,空旷的房间和楼道又被填满,宿舍里又争先恐后地响起打热水的声音、拖鞋劈里啪啦甩着走的声音、同学跟家里或者跟男朋友打电话的声音,还有电梯“叮”地一声响,和食堂餐食的香味一起送达的行李箱“噜咕咕”轨道的声音。
陈飘飘忽然在想,大学的集体生活为什么是进入社会之前的过渡呢?
因为它很容易给人一种,没有被抛弃的错觉。
叽叽喳喳的同龄人,笑靥如花的少年脸,像是能减轻独立阵痛的麻醉剂,让你以为自己永远不孤独。
外婆给的钱,陈飘飘没舍得用,藏在衣柜小金库的最里层,打算寒假回家时给外婆买衣服。
然后她算了算自己的余额,打开学校论坛,把之前收集的兼职信息划掉,记录上新的。
幸好群友的聚会安排在一周后,足够她打一周的零工,把去酒吧的钱攒下来。
这一周,陶浸仍然很忙,几乎没有跟陈飘飘联系。
舅妈接到外婆后,给她发了个微信,措辞很委婉,说飘飘是大人了,要懂得分是非轻重,外婆年纪大了,不要什么都让外婆操心。
又分享一篇微信文章到朋友圈:《搬弄是非有损德行,善良是一生的功课》。
陈飘飘没回她,她在镜子前挑选去酒吧的裙子。
黑色的连衣裙,布料不多,但也不是性感挂的,样式很简单,隻后方有个黑色的蝴蝶结,她穿了一双有不对称设计的人字拖,显得不那么正式,头髮依然去浴室吹成大卷。
没化妆,她不大擅长,不过雪白的皮肤是她最好的装备,尤其被黑裙一衬,挺夺人眼球。
“哇,性感小野猫。”齐眠又胖了,但还在吃妙脆角。
她抠着脸上的痘,羡慕地用眼光抚摸陈飘飘的胳膊。
妈耶,跟白玉似的。真的要喊妈耶,人家妈妈怎么生的。
“去酒吧啊?”齐眠喝一口奶茶,“晚上回来不?你那个注意安全啊,要回不来跟我们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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