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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片镜子碎片抵在左手手臂的皮肤上。
纱布包裹下的伤口开始扯动痛觉神经,陈清乔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烦躁地扯开沾染着血迹的医用纱布,将其一把扔在浴室的地板上。
但随即,他盯着自己的伤口,惊讶地皱起了眉毛。
靠近手腕的那道伤痕是他割出来的第一条口子,然而此时,微弱的月光下,它竟然已经有了逐渐愈合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呢?
陈清乔抓了一下头发,他记得当时他没掌握好力度,下手还挺狠的,结果一天之内,这道伤口就开始结痂了?!
他捂住脸,背靠着白色瓷砖滑坐在地面上,感觉大脑正在变得混乱不堪——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痛觉在离他远去,他的身体轻松得像是漂浮在水面,感官却在变得逐渐敏锐。
恍惚间,他发现浴室对面的房门缝隙下不断闪动着黑影,粗略算了一下时间,他反应过来他们又要朝房间内部释放麻醉气体了。
他麻木地闭上眼,想象着傅莲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玛丽安娜又做了那些梦。
过去的日子像是阴影般追随着他,即便他如今融入黑暗,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也始终无法摆脱。
他自嘲地笑笑,摸到身边空落落的,艾维斯离开了,只留下一件盖在他身上的西服外套。
这就是艾维斯与其他人不同的一点。
玛丽安娜和他有着多重关系,他们是商业伙伴,是炮友,是情人。
不过艾维斯总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不介意玛丽安娜更喜欢谁,他只希望与玛丽安娜各取所需。
有时候玛丽安娜会觉得他太冷淡了,但玛丽安娜很喜欢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以及他在床笫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反差。
玛丽安娜从沙发上坐起身,拢了拢散落肩头的长发,他点起一支烟,听见门外传来叩击的轻响。
“什么事?”
他提高嗓音朝着外面发问。
“安东尼大人说傅莲晕过去了,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知道了。”
玛丽安娜啧了一声,心想安东尼这回玩得挺尽兴啊。
他忽然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傅莲才几岁?七岁?八岁?
他是纯种大家族里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而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像畜生一样被转卖了几十次的红头发血奴。
可是年幼的傅莲却将胖乎乎的白嫩手臂伸进肮脏的监牢里,递给他一个红色的苹果。
“给你,”他说,“吃饱了就不疼了。”
他的那双大眼睛好像星辰一样闪亮,当时的玛丽安娜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夜空了,他理所应当地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眸子。
事到如今,玛丽安娜只觉得有些可笑,傅莲早就不记得他了,也绝不会再说“你的发色和苹果的颜色一样漂亮”这种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了。
他恨他,因为他们之间隔着家族的血海深仇。
[96]
玛丽安娜笑了起来,他感到胸中涌起一阵舒畅的快意。
反正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从深深的泥沼里爬出来了,那就干脆把高洁的莲花也拉下水共沉沦好了。
爱和恨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硬币的正反面,所以他不在意傅莲更恨他一点。
如果他没办法拥有傅莲的爱,就让他的仇恨深入骨髓——最重要的是,傅莲永永远远都会记得他。
曾经遥不可及的星辰如今触手可及,玛丽安娜有能力占有它,就算它会变得黯淡无光也无所谓。
他想要的东西,迟早都能得到,这回他会牢牢攥紧那颗星星,任凭谁也没办法夺走。
他能向傅莲提供通往地狱的自由,他已将他从家族里解放,也即将会让他从种群的身份中解放。
他要斩断所有禁锢着傅莲的锁链,然后再亲手给傅莲套上只属于他的项圈。
玛丽安娜眼神发亮,兴奋得战栗起来,他像是对空气过敏似的,将口中的香烟全部吸入肺里。
残留在喉咙深处的烟草味道泛起一丝苦涩,他低头看了眼烟盒。
果然,他心想,这个牌子的香烟还是很难抽。
陈西溪从越野车中钻出,由于太久没穿过防弹衣,她感到身体有种难受的束缚感。
在没有暴风雪的晴朗日子里,芬兰的夜色很美,她仰望着漫无边际的星空,重重地吐出一口郁结于胸的闷气。
呵出的热气在碰到冰冷空气时瞬间凝结成一片白雾,陈西溪抬起手扯了扯防护服的领口,芳纶纤维布的确是种好布料,可惜她穿的这件裁剪不太合身,领子又太高,顶得她的脖子有些不舒服。
此时此刻,他们的小队距离玛丽安娜的庄园只有不到一千米。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连夜堪堪追上傅雪的队伍,却得知她即将带领族人前往与塞西莉亚汇合。
她想再过不久,就会有只小蝙蝠带着最新的情报回来了。
他们这次的营救小队人数不多,除了她、萨沙还有阿尔法小队以外,被派来的还有两支后备队伍和一支医疗队,一起的总人数没超过三十人。
听希兰所说,总部的高层对这次行动并不看好。
他们认为将玛丽安娜连根拔起的时机还未成熟,所以不想投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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