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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那双澄澈的双眼晕染着水汽,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江宁低声道,“以为只要屯粮食就好,可是无论屯多少食物,都救不了这么多流民,而真正能救百姓于水火的,唯有朝廷。”

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让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司寇宣见江宁不肯起来,便半蹲在他身边,手中的伞一直为身旁的少年撑着。

细密的雨丝顺着伞骨流下,逐渐在两人的周围溅起一圈圈涟漪,撑起一个还算隐秘安全的小世界。

江宁跪的膝盖都疼了,鞋袜也湿了,细密的雨丝很冷,他的心也是如此:“安伊国城破时,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

旁边的司寇宣对此事了解过,应该说他自从认识江宁后,便关注了对方的一切。

“父皇为抵挡叛军而战死,万箭穿心,母后拉着我来到殿内,在佛像前为我燃尽了最后一束香,流着泪祈求我能平安无事。”

想起过去的那些记忆,江宁有些茫然,只是声音还在机械的继续响着:“她抱我抱在怀里,叮嘱我不要去怨恨那些被战争牵连的百姓。”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江宁看着天边接连的雨幕,细密的雨水飞溅在身边,一把小小的竹伞并不能完全护住两人的身体,他们的衣裳很快就被打湿。

“母后刚上了檀香的味道,我觉得很好闻,但很快这气息就被血腥味覆盖了。”

“她为了保护我,被那把冷剑刺死,血和眼泪混着喷在我脸上,很腥……也很苦。”

江宁在想,从那天开始,他的世界里就没有白天了,肩膀上也承载了父母厚重的遗愿。

旁边的司寇宣静静的听着,心潮波澜。他无法想象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是如何应对从一国太子沦为阶下囚的心态转变。

更无法想象江宁这些年来在蒲家打杂做工,身为质子的身份要经历多少人的嘲笑和冷眼。

江宁此刻就在他身边,语气哪怕再轻描淡写,也是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

“我的父皇爱民如子,上位多年,政绩斐然,他教我识贪官、讲帝王为了维护统治会用哪些心术;我的母后亲近百姓,慈爱之心在民间享有盛名,德行昭昭。”

“我从不后悔生于这样的王室、国家,接受的教育也向来是如何治国……”

江宁扯了扯唇角,有些无力的攥紧了手掌:“或许,我仁爱百姓的法子只适用于和平盛世,而不适用于乱世之间。”

司寇宣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指,只觉得跪的膝盖也疼到麻木了。

暴雨淋漓,磅礴的雨水飘进他的眼睛里,司寇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听到江宁低声道:“阿宣,你愿意与我一起……推翻这王朝么?”

他被这话惊的眼皮一跳,来不及思索其中大逆不道之意,嘴巴却先做出了行动:“好。”

他觉得很平静,似乎谋逆这样重要又改变人生轨迹的选择,只要牵扯到江宁,他便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或许从见到江宁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深刻的意识到不管对方做什么,他都会永远追随这个身怀抱负、坦然炙热的人。

江宁没料到他如此干脆,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猛的靠近对方,惹得司寇宣手中的伞颤抖着倾斜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

潮湿的水汽和炙热的呼吸在他脖颈喷洒,司寇宣看到眼神亮晶晶的江宁,心脏的跳动也猛然骤停了一瞬。

“阿宣,我就知道不论何时……咱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江宁大笑着揽紧他的肩膀,头也贴近对方,安慰道:“放心啦,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刚才也就和你说说心里话,嘿嘿……”

他这个主角就算再自暴自弃,也就这一会儿,哪能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司寇宣怔了一下,见他心情好了很多便放松下来,却又苦涩的想着,好兄弟?自己会对好兄弟有欲望么?

黑沉沉的乌云压过来,暴雨连绵着敲在地面上溅起脏污的泥水。

司寇宣见江宁有些发抖,动了动身体,便想把对方扶起来,劝慰他别再跪了,那粥棚里的几个官兵也没往这边看,就算起身他们也发现不了。

只是江宁似乎是在惩罚自己,或许是对才明白的道理感悟的太迟,不发一言继续跪着。

激烈的马蹄声从远处奔踏而来,挥舞的鞭声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远远的传进他们的耳朵。

江宁抬眼就看到高坐在马背上的燕遂,男人深邃的眉眼带着极深的起伏和折叠度,在干净硬朗的脸部轮廓上显得夺目耀眼。

“宁宁!”

燕遂身穿着盔甲翻身下马,几个跨步走过去就把江宁拎起来,像拎一只小鸡仔一般,宽阔的背脊几乎能遮住江宁整个人,健硕的手臂扣着他的腰,眼神满是担忧和恳切。

“怎么跪在这儿?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

他瞥见旁边撑伞的司寇宣,刚想骂怎么不护着江宁,就见对方惨白着脸色起身,明显也是陪了江宁好久,便也没说什么了,只是眼神像刀子般刮在对方身上。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燕遂在大理寺时就看不惯其他男人,如今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江宁嫌恶的啧啧出声,强行拉开了和燕遂的距离:“我说你老抱着我作甚?俩大老爷们的。”

他发现这些小弟们总喜欢和他肢体接触,什么情况啊,自己又不是女人。

江宁无视燕遂的黑脸,不耐烦的说:“燕兄,你带我去刘墉府邸一趟。”

“你要见户部侍郎?”燕遂皱了皱眉,但也爽快答应了,“成,我带你上马吧。”

粥棚里的几个官兵见这边有了动静,纷纷顶着喝醉的脸,过来找茬:“不是让你跪着吗?怎么还起来了?哟呵,这质子还有人撑腰了。”

燕遂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氤氲着怒火和寒意,他面无表情的抽出配剑,锋利的刀刃指向面前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官兵:“是你们让宁宁跪的?”

官兵们瞬间清醒了,脸色惨白,手指和身体都在哆嗦。

“大将军!”

“您怎么在这儿?”

“我、我们不知道这质子是您的人……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燕遂冷笑一声,招呼了一声后面的弟兄们:“把这几个兵给我绑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干的,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嚼我的舌根!”

官兵们顿时哭喊起来,不管怎么喊求饶还是被燕遂身后的弟兄们给捆着带走了。

雨势渐渐小了,慢慢在地面上积起水洼。

江宁被燕遂抱上马后,浑身都被冷雨打湿,但还是强撑着透骨的寒意,心想戚渊这会儿应该快完事儿了,便嘱咐燕遂快马加鞭带着他去找刘墉。

司寇宣给他披上一件外衫,自己也骑了一匹马跟在后面,低声道:“你要去哪儿都行,但刘墉府邸离这儿略远,先睡一会儿吧。”

“无妨。”燕遂把江宁的头按在自己胸膛,又给他头上包了一层防风的围布,冷眼瞥了一眼身后的司寇宣,“举人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本将军自会让宁宁顺心,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一口一个“宁宁”的亲密称呼,惹得司寇宣眼皮子一跳。

他骑着马跟在旁边,见江宁靠在燕遂胸膛上,两人亲密的样子让他真想把人抢过来,后槽牙都快磨碎了。

“不劳大将军费心。”

这话说的连江宁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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