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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被挽救了。
能够,并且愿意挽救他的,只有一个特定的存在。
“毁坏”知道那个存在,并且侍奉着那个存在。却也因此,他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并没有逃脱沉沦的喜悦感。他颤颤巍巍地等候在黑暗之中,等待着伟大与崇高,对他命运的宣布。
在他身后,庞大的黑影已经褪去了“影”的状态,正在实质化。
灰铜色的外表很是斑驳,但的确显露着某种“亘古”的质感。无法说明白,那是由什么材质组成的,好似并非能在有限世界中找到这种材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正在实质化的黑影,并非是起源生命里的“生命”。
毕竟,在有限之中,一切生命都可以用“具体”、“概念”来进行描述。但正在实质化的黑影不能用这两个类型去描述。它不具备“具体”的特质,也没有“概念”的意义。它完全独立于有限,超脱了一切基于有限而存在的认知。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的认知,完全建立在有限世界中,那么他将永远无法感受到它——起源熔炉。
甚至,“起源熔炉”这个词,都来自有限世界。它真正叫什么,都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毁坏”静静地等候着,他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了。这个时候,想任何事都是毫无意义的。
一条斜着的,泛着幽光的线段出现在他的前方。
接着,是连接着一段的横着的线段,再接着,是第三条线段。
三条幽黑的线段,组成一个诡异的倒三角图桉。
明明只有三条相互连接的线段,是毫无疑问的平面图形,却好似有着无比庞大的体积。仅仅只是出现,就带来一种莫大的压力,让本就若隐若现的裂缝“毁坏”,差点直接消失。
“毁坏”出声,虔诚至极,
“伟大的主,崇高的王,仆从‘毁坏’,恭迎您的到来。”
幽黑的倒三角的三条边以逆时针的方式,逐次消没,接着出现在正趋于实质化的起源熔炉前面。“塔”注视着熔炉,没有回应“毁坏”的膜拜。
过了一会儿,“塔”的意志之声,在“毁坏”的思想中印现。
印现,是“塔”与“塔”的仆从之间的沟通方式。
“塔”没有语言,或者说,“塔”的意志,不需要用语言这种低级的媒介来承载。“塔”所想要表达的内容,能以印现的方式,出现在被沟通者的意志思想之中。
印现没有任何特质,仅仅是表达内容的一个媒介。
“起源,是一个美丽的词。生命的智慧,却也仅仅能创造美丽了。”“塔”的思想,印现在“毁坏”的意志中,“‘毁坏’,你觉得呢?”
“毁坏”说:
“生命是愚蠢的。”
“但,这份愚蠢,摧毁了你。”
“毁坏”惭愧地说,
“我辱没了您的信任。”
“‘毁坏’,你恐惧了吗?在即将沉沦的那一刻。”
恐惧了吗?
“毁坏”回想着来自安娴结晶体的那第一束光。光在收敛的时候……恐惧了吗?
“毁坏”已经知道了结果,自己恐惧了。恐惧被真的摧毁。
他可悲地说,
“伟大的主,崇高的王,我恐惧了。”
他无法欺骗“塔”,只能说出实话。
“塔”印现,
“恐惧,本应该是‘毁坏’带给有限世界的。如若有限世界让你感到的恐惧。那‘毁坏’也就失去了意义。”
“毁坏”急切地渴求道:
“伟大的主,崇高的王,请赐予我死亡,我必将如同照见那般,携带着使命,重新归来。”
“赐予你死亡。”“塔”印现,“让你带着恐惧死亡吗?”
“不,您一定,一定可以祛除我的恐惧!”“毁坏”逐渐有些失态了,“我会以毕生的意义,侍奉您!”
“塔”印现,
“照见之死,是一缕携带着希望的曙光,毁坏之死,却是庸俗的求生本能。毁坏,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这句话,对“毁坏”而言,是绝望的宣判。
“您不需要我了吗?”
“塔”印现,
“熔炉需要你。你将是,铸成熔炉的第一具尸骨。”
“毁坏”望向实质化即将结束的熔炉。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归宿。
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塔”无法反抗。“毁坏”的虔诚与忠心,也不会让他升起任何一丝反抗。他对安娴说过,他只是伟大与崇高偶然间的一瞥,这已然说明,他的一切,都因为“塔”而存在,“塔”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只会做什么。
“塔”给予他恐惧与破坏的力量,于是,他便成了“毁坏”。
“塔”要让他成为铸成熔炉的第一具尸骨,于是,起源熔炉在彻底实质化的一瞬间,他便开始燃烧。
熔炉,一座巨大的,好似能装下以整个有限世界的熔炉,碾碎时空,将仙界树大集群空间生生撕成两半,从中间冒出来。灰铜色的古朴质感,斑驳的岁月痕迹,好似催人老,瞬间就让仙界完全坍塌,仅剩下一座孤独的人间,化作曳光的流星,跌入混沌之中消失不见。
“毁坏”燃烧着,只是熔炉底部,一颗不起眼的火星子。这颗火星子,仅能做到的事,只是让熔炉震荡片刻。
却也是这片刻的震荡,轰出无法阻挡的声音。声音传向整个有限。向所有的有限世界宣布,起源熔炉已经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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